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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书籍:特雷庇姑娘作者:保尔·海塞 时间:2016-09-21 21:05:18

菲利普站起身来,在室中大步踱来踱去。费妮婕转过脸来,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然而丝毫也没流露出类似他那样的坐立不安的情绪。终于,他走到她面前,端详了她好一阵,然后问: “可是,你向我表白这一切又有何用呢,姑娘?”

“我花了七年的时间来鼓起勇气。唉,要是当初我就向您承认了我爱您,我就不会这么不幸;我这颗怯懦的心啊!不过,菲利普,我知道您一定会再来的;我只是没料到会等这么久,真等得我好苦哟。———我这么讲够孩子气的。事情既已过去,还想它干吗呢?菲利普,现在您总算来啦,来到了我身边,我这就是您的了,永远永远是您的了!———”

“亲爱的姑娘哟!”他柔声说,但马上又把已到舌尖上的话咽了下去。姑娘却没有感觉到,他思虑重重,默默无言地站在她面前,目光越过她头顶盯着对面的墙壁出神。她继续平心静气地诉说着,仿佛要讲的话她早已背熟了似的,仿佛她私下已想象过一千次:他一定会来的,到时候得对他讲这个和那个才是。

“我从佛罗伦萨回来以后,这儿山上已经有不少人来向我提过亲。可我非您不嫁。每当有谁来求我,对我甜言蜜语,我耳畔总响起您的声音,听见您那天晚上对我讲的话,它们比世间任何情话都更甜蜜啊。最近两年,人家便不再来纠缠我了,尽管我还没有老,还和从前一 样 美 丽。好 像 他 们 全 知 道,您 很 快 就 要 来啦。”———接着,她又说: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呢?你愿意留在山上吗?不,这儿对你不合适。自从我去过佛罗伦萨,我就知道了这山里的生活有多么可悲。我们可以把房子和羊群卖掉,这样我便有钱了。对这儿人的粗野我也腻烦啦。到了佛罗伦萨,你得教会我一个城里女子必须会的一切;我理解任何东西都快得惊人哩。自然,我以往时间不多;再说所有的梦都告诉我,你日后与我团聚的地方仍是在这山上。———我还去请问过一位女巫,她说的一切也全应验啦。”

“假使我现在已有了妻子呢?”

姑娘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这是在试探我,菲利普!

你没有妻子。这点女巫也告诉我了。可你住在哪儿,她却不知道。”

“你说得对,费妮婕,我是没有妻子,不过那女巫,她,或者说你自己,又从哪儿知道我什么时候想娶妻子呢?”

“你能说你不想娶我吗?”姑娘带着不可动摇的自信,反问道。

“坐到我旁边来吧,费妮婕!我有许多话对你说啊。

把手伸给我,答应我吧,你愿意耐心地听我把话讲完,我可怜的朋友!”———她却全然不听他的;他只好仍然站在她跟前,心怦怦跳着,眼睛悲哀地望着她;她的眼睛呢,却一忽儿闭起来,一忽儿瞅着地上,像在臆测着与她生命攸关的什么事情。

“许多年以前,我已被迫逃出了佛罗伦萨,”他开始讲道,“你了解,那里长期来政局便动荡不定。我是一个律师,结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一年到头都要写或收大堆的信件。再说我这个人独立不羁,在必要时总直言不讳,因此招来了当局的仇视,尽管我从来不曾参与什么人的密谋。最后,我不得不出走,否则就会无端受到没完没了的传讯,以至于被投进监狱。我逃到了波洛尼亚,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来,除完成诉讼业务外,便很少和人交往,特别是和妇女。要知道,我已不复是七年前被你伤了心的那个轻浮少年啦;在我身上,再没留下他的任何痕迹,只除去一点,也就是这个脑袋,或者如你愿意说的这颗心,它只要一碰上什么克服不了的障碍,仍然是很容易炸开的啊。诚然,今天对我来说,所谓障碍已不是一位漂亮姑娘的卧室门栓,而是一些别的东西。———你也许听到了,最近在波洛尼亚也骚动起来啦。当局逮捕了不少头面人物,其中也有我一个朋友;可他的行径我是久已了解的,知道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种事情。他认为,那么搞不可能使一个坏政府变得好一些;正如你们的羊圈中爆发了瘟疫,关一头狼进去又会有什么结果呢?简单讲,我的朋友请我当他的辩护律师,帮助他获得自由。这事刚传出去,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见一个人,对我百般辱骂。我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坏蛋,只好当胸给他一掌推倒了他;这家伙喝醉了酒,犯不着与他多扯啊。我挤出人群,进了一家咖啡馆;我前脚刚进,后脚便追来他的一个亲戚。这人酒倒没喝醉,然而却气急败坏,责问我干吗不像个体面人做事,人家动口我却动起手来。我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回他的话,因为我已看出,一切全出自政府的安排,为的就是除去我这个眼中钉。一句话,我的敌人终于得计了。那人佯称自己必须去托斯卡纳,硬逼我到那边与他决斗。我同意了,因为作为一个有深谋远虑的人,我当时正需要向那班脑袋发热的朋友们证明,我们对他们的行动持保留态度,不是由于缺少勇气,而纯粹是在一个居于巨大优势地位的政权面前,对所有密谋活动一点不抱成功希望的缘故。可是当我前天去申请护照时,人家却拒绝发给我,甚至也不屑说明理由是什么,只讲是最高当局的命令。我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想逼我要么接受逃避决斗的羞辱,要么乔装偷越国境,然后又在半道上设下埋伏稳稳当当将我拿获。这样,他们就有了借口审判我,并按照他们的意愿,把案子长期拖下去。”

“这伙无耻的东西!这班亵渎神明的家伙!”姑娘打断他,手握成了拳头。

“所以,没奈何,我便在波雷塔找上了走私客。据他们讲,我们明儿一早便可到皮斯托亚。决斗定在下午,地点是城外的一个花园。”

姑娘突然用双手抓住他的手。 “别下山去,菲利普,”她说。“他们想杀死你啊。”

“肯定,他们想的正是这个,姑娘。可你又从哪儿知道的呢?”

“我从这儿看出来的———还有这儿!”她用指头点了点他的前额和心口。

“怎么,你也是个女巫,是个Stiaga 吗?”他微笑着继续说。“不错,姑娘,他们想杀死我。我的对方是托斯卡纳的神枪手。他们拿这么个好样儿的来对付我,算是瞧得起我哩。所以,我也不想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不过,又谁知这一切会不会实实在在进行呢?谁知道!要不你有什么魔术,能够预卜真假吧?没办法啊,姑娘!事已至此,毫无挽回的希望了!”

“你必须打消你脑子里的那个念头,”他沉默了半晌,又说,“克制住你那愚蠢的旧日的爱情吧。也许之所以发生眼前这一切,就是好让我在离开人世之前来使你获得解脱,使你不再受自己的束缚,受你那不幸的忠诚的束缚,可怜的姑娘。再说,你也看见了,我俩现在也许是很不配了啊。你所倾心的,是另一个菲利普,一个年少轻佻,想入非非,除去爱情的忧愁便别无忧愁的菲利普。对于眼前这思想怪癖,隐逸遁世的人,你又能指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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