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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脫滯貨石田長價 嗟薄命玉杵計窮

书籍:醋葫芦作者:佚名 时间:2017-04-11 11:37:13

引首《三五七言》

李太白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評】

早知道相見難為情思也,不若當時不見高。

卻說眾媒婆因成宅覓妾,紛紛的都來說合,都氏總也不理。

獨那賣丫頭的王婆,與都氏最為知己,也尋幾門來說。都氏因是王婆知心,便將實話對王婆道:「媽媽所說,總然俱可成得,但是我家用不得那一號貨。」便附了王婆的耳邊道:「只須這般這般,我家才可用得,豈不知回復許多的意況兒。」

王婆是個走千家踏萬戶,極是點頭知尾的,早已識破機關,便假蹙個眉尖道:「哦,原來如此!院君,一發湊巧,正有一門極是對綹。不該這樣講,只是財禮要得多些。」都氏道:「這是一家貨,除了老娘,誰還要他?財禮少些便好。」王婆道:「院君有所不知,世上如院君者頗多,恨不得學院君主意的也不少,那等貨正是千家日用之物哩。比如雜貨行中把貨物囤了一年半載,一朝有個售主,自然要長幾分利息。況且他家雖是小戶,倒也是個有體面的,幾個兒女都已完配,只有這個小女兒,有些不陽不陰,故此姻緣遲鈍,誤了青春。如今老身去說與員外作妾,料必不肯,須要我多費些嘴沫,院君也吝不得銀子,才可成就。若是彼此堅執,院君莫怪老身不管。但杭城只此一鋪,第二店都沒了。」都氏道:「既如此,財禮也任憑吩咐。只不知姓甚名誰?」王婆道:「他家離此不遠,便是那熊陰陽的女兒,今年三十來歲,尚未適人。院君你莫怪他年紀大了,閨門其實嚴緊,真是過火道地貨哩。」都氏道:「不要取笑。趁早去說,候你回覆。」

成珪聞得這回有些機括,便喜歡道:「想院君日前在周君達前說的,像就是這家。」連忙整備酒食,與王婆自篩自飲,吃得個酩酩酊酊,腳下寫出「之」字,口中七顛八倒出門。

次日來到熊家。那熊先生正要出外燒紙,看見王婆到來,即忙作揖道:「難得媽媽下顧,裡面請坐。」王婆進內,見熊媽媽,一面的笑道:「多謝熊老娘日常照顧,不曾過來孝順得。

如今特來替三姑娘作伐。」熊媽媽道:「難得美意。只是小女身上事怎麼好?」王婆道:「老娘,這事我豈不知,正是妙在這裡。」就悄悄的將成家院君正要尋這家貨的根由說上一遍,熊媽媽道:「他雖主意如此,我心怎過得去?只怕使不得。」

王婆勸道:「老娘又來說腐話了。事當機會,不可錯過。他家自己著迷,干你甚事!況且令愛已大,半陰不陽的,養老在家,終非結局。不如將計就計,落得賺他幾個銀子,人又落得出身。過門之後,食用穿戴不消憂得,強似埋沒在爹娘身畔。」熊媽媽道:「媽媽說的極是。但老子不知就裡,待我與他計議,明日再回覆你。」王婆千歡萬喜。

正待起身,那熊三姑聽見替他議親,也不知丈夫是怎地好受用的,他有些歡喜,即忙尋幾個陳年茶果,點了一杯濃茶,笑吟吟的拽住王婆吃。王婆道:「好個姑娘,正該這樣,明日嫁出去,搶蔥撥菜,終久行得出,有人敬重。」熊媽媽道:「些小之事,小女都理會得。只那家話,寧可說個停妥,不要誤事才好。」王婆道:「這決不累你淘氣。」說完出門。

熊陰陽已回,便問妻子道:「聞得王婆來說親事,量他也知道女兒病痛,誰家這等晦氣,肯來受納?」熊媽媽道:「一發竟是前世生就這段歪揣姻緣,正是『不必文章中天下,只願文章中試官。』那成員外要娶妾,他的院君正要這一等貨。我想女兒在家,終非了局,不若趁這運道胡亂嫁去,落得賺塊銀子,強似你燒了半世的夜紙哩。」熊陰陽原是個貪利之徒,便喜道:「這到絕妙。但他家既要這一等貨,我家是個獨行,怕不長他價錢?明日王婆到來,討他一二百金財禮,少也不要嫁他。」二人計議已定。

次日王婆早到,說起所事,熊陰陽道:「媽媽,我小女雖是醜陋,不比與人作媳。今成員外既要作妾,財禮銀兩,必須濃重。媽媽做事慣的,不須區區細說,全仗,全仗。」王婆道:「阿爹說的雖是有理,但為妾的也有幾等:有的隔山調遠,一嫁去父母不能會面,這也有多些財禮;或是大宅人家,將女兒嫁與本鄉土財主,或者又是出身微賤的,這便莫說做小,就是做媳婦,也明要多索他幾兩聘金。如今成員外是你左近鄰里,況且古舊人家,開個解庫,誰不羨慕?將你令愛配他,正是門當戶對。依老身說,好歹一百兩雪花銀子,擇日便要成親。」

熊陰陽道:「不彀,不彀!別家女兒,養到一五六歲便嫁;我女兒今年三十來歲,豈不一個賽了兩個?況且物賣當時,正是用得著,憑我嚼,如今不要說多,依媽媽加一倍罷。你的媒錢,情願送個全禮。」王婆道:「他若肯出,王婆並不相阻,必不打『後手;他若不肯,到這地步也索繇他,王婆也沒得小伙添些。既如此,待我再去議看。」

王婆飛風一徑來見都氏道:「院君所托,老身其實不好推得。可奈那家豬親狗眷,一發狠得緊,一口氣定要二百兩財禮。我也不好做主,特來達上院君。」都氏道:「多少減些便好,如何要得許多?」成珪插嘴道:「前日許多來說,院君只是不允,為何偏要贖著這貼貴藥?」都氏道:」別家卻求卜不起,只這家姻緣上卦,子孫持世,故此決要成的。」成珪道:「既是院君中意,也論不得財禮,依了他罷。」王婆歡喜道:「還是員外做大事的。明朝好個日子,做親行聘的不止一家,員外可就整備停妥,下了聘罷。」成珪道:「院君意下如何?」都氏道:「便是來日。就把吉期也擇了去,省得又是一次。」成珪即將通書一看,其時正是八月初旬,成珪便以近就近,揀個十五之日,對妻子道:「中秋乃明月團圓之日,倒又飛細好個日主,院君以為何如?」都氏道:「既好是了,何必問我。」

次日,即著成茂、成華齎了財禮,送至熊家。熊老見果有二百之銀,真是天脫下的歡喜,即備酒食款待來使,並及王婆,又送各人賜賞錢物。三人去後,熊老夫妻將許多銀兩搬到房中,笑道:「老娘,我和你生下完全的兒女,到都被他討了債去,誰想臨後添出這個滯貨,到還了債。雖他家百色俱有,我家也要些少備辦。明日就去買綢絹,喚裁縫,定木器,打首飾才是。」媽媽道:「這些總是舊套,杭州城裡省會之處,早晨要了銀子,晚上討得齊備。只是一件,我家女兒其實是個雌太監,他總娶去,終久用不著的。天理人心,得他若干銀子,你我心下豈安?就是女兒,也要在他家過日子,成何體統?不若依我見識,譬如少得了三五十金財禮,做些銀子,著討一個能事些的丫環,做個從嫁,使他或者替得半分力,也不枉了一番唇舌。」

熊陰陽道:「使不得,使不得,他家院君只因專門吃醋,所以用得我家這等滯貨,你又尋個幫手與他,豈不枉了院君這番心計?」媽媽道:「你雖不是個讀書的人,在九流中也是衣冠世冑,豈不曉得繼絕世、舉廢國,是君子所行之事麼?那院君執了偏見,把丈夫恁般愚弄,難道不違條律的?只今炎炎之勢,憑他盡意做去,恐日後舉眼無親,那時追悔,噬臍之不及矣。在他,這等行得;在你我,如何昧得這點寸心!」熊陰陽道:「非我不肯,倘是討個送去,反惹得許多閒氣。」媽媽道:「這必不妨,只說我女兒不甚唧口留,特地與他伏侍的。成院君若把我女兒的丫環作賤,我不怕他,自有說話。你只依我做去,管取不妨。」熊陰陽只得應允,記在肚中。

不過幾日,適有一個姓李門眷,叫做李春,來尋老熊。熊陰陽問道:「足下有何見教?」李春道:「小可不為別事,常見先生善於贊襄,特欲一浼。我家有個使女要貨,若先生有令親友處用得,小子急於要脫。」熊陰陽問道:「尊婢幾多年紀?要得身價若干?」李春道:「今年一十五歲,凡百做事,都也來得,其價須是三十兩方妙。」熊陰陽道:『既如此,待小弟到宅一看,庶便親友處去說。」

李春即引老熊回家,請到堂中坐下。叫道:「翠苔那裡?有客在此,點茶來。」翠苔應道:「可喚蒼頭來捧。」李春道:「蒼頭不在,你就捧出不妨。」翠苔只得捧出。但見紅生兩頰,羞澀不勝。《臨江仙》為證:

小巧腰肢剛半捏,依然含蕊梅花。蓬鬆兩鬢暗堆鴉,雖非金屋豔,不愧謝庭娃。婉媚卻無輕薄態,見人羞澀偏加。持觴侑酒不須誇,盡堪供灑掃,不會事鉛華。

李春賺出翠苔,早被老熊瞧見。老熊十分入目,便問道:「尊婢實是要貨麼?」李春道:「豈敢謬言。」熊陰陽道:「不瞞老丈說,小女將欲於歸,正要尋個從嫁。偶蒙見教,實合鄙意。但價太高,還求讓些才妙。」李春道:「既是先生自用,便讓去了三兩罷。」

熊陰陽回來,說與妻子知道,媽媽大喜,忙整酒席,請李春成交。又央間壁的詹直口做了中見。李春將銀子收足,便立文契,至晚就送翠苔過門。媽媽見了,甚為得意。

不一日,合用妝奩俱已齊備;不覺早是中秋節屆。那晚成家備了花輿彩幔,來迎親事。王婆就充喜娘,熊媽媽做了送親,一同過門。那成家一般也動了諸親百眷、四鄰八舍,送人情,鬥分子,雖然娶妾,到也四司六局,一毫不苟。儐人贊禮,拜了天地、祖宗,親戚鄰里少不得肆筵設席。都氏卻陪來親飲酒,一發慇懃相勸,彼此酬答。熊媽媽道:「多蒙院君錯愛,小女三生之幸。但只從幼嬌養,不諳世務,凡事望院君海涵,只看老身薄面。」都氏道:「蒙媽媽不棄,俯就絲蘿,實切寒門之幸。況令愛碩德可嘉,閨風頗緊。在拙夫,惟後庭之足盼;在老身,喜前願之已酬。媽媽不必垂念,老身當以親妹相待。」

熊媽媽道:「院君說個妹字,使老身置身無地。但以女視之,老身不勝感激。誠恐小女愚懦,不能操持灑掃,特購一婢,喚名翠苔,乞院君慨然收養,為小女一臂之力。」都氏道:「舍下頗有婢僕,何必媽媽費心?既蒙俯賜,權當遵命。但不知多少年紀了?到未聞王媽媽道來。」王婆道:「這是熊老爹自〔家〕的主意,原不乾王婆之事。」熊媽媽道:「此事原未及與王媽媽說知,只恐小女沒用,特地尋個伏侍;怕年幼的不會替手腳,反能拖累,故此討個歷練些的,已是十五歲了。院君若恐淘氣,小女自能管顧,必不費院君清心。」都氏早有不悅之意,欲待回覆,見熊媽媽又不是個善菩薩,只得勉強允下,心中霹空添上一番煩惱,又見熊媽媽說小女自能管顧,心內略略寬放一分,只得陪了終席。

熊媽媽辭歸,眾親戚俱散,止剩得家親數人與幾個鄰家少年子弟,都吃做醉哼哼的,要送二位新人回房。有的攜了酒,有的掇個攢匾,齊齊擁到房中,說的說,笑的笑,敬酒的敬酒,遜菜的遜菜。又有那溜口少年們,和著羅羅連,打起蓮花落,把成員外非贊非嘲,半真半假,又不像歌,又不像曲打趣道:

員外尊庚六十年,(羅羅連)

今朝娶妾忒遲延。(羅羅連羅哩連)

恭此身盡數蘇牙雪,(羅羅連連流羅)

羅天大多應軟似綿。(羅羅連連流羅哩連羅)

這回納寵賽神仙,(羅羅連)

是南極星辰歸洞天。(羅羅連羅哩連)

斑衣輪著老菜子,(羅羅連連流羅)

打拐兒公公撐一肩。(羅羅連連流羅哩連羅)

也不要忒心歡,(羅羅連)

只恐老邁風的夫人滴溜酸。(羅羅連連流羅)

昨宵才倒葡萄架,(羅羅連連流羅)

只怕明日生薑又曬乾。(羅羅連連流羅哩連羅)

成員外今朝若動手,(羅羅連羅哩連)

養個賢郎中狀元。(哩連羅連哩羅連羅羅連)

成珪被這些嘲了一回。有的道:「我們今夜直炒他到天明,不許這老頭子動手。」有的道:「天下人間,方便第一。成員外與你甚麼冤仇,定要苦苦騰泛他?今日不動彈,少不得有來日,落得與他費嘴,不如成就他罷。」那些少年道:「說得有理。我們明日絕早來饣耍房罷。」

一齊散後,成珪就把門兒關上,不覺慾火大動。原來自從應許以來,兩個月不近女色,不必說精力完固,一心的準備廝殺。便把被窩兒熏做香噴噴的,乜了張臉,走到熊氏身旁道:

「二娘子,今日可不辛苦了!安置罷。」熊氏不敢做聲。成珪道:「被兒俱已熏煥,我與你解衣,何如?」熊氏把手一推,低頭朝壁坐了,竟不來理。成珪又篩了一杯茶,雙手遞與熊氏道:「二娘子,用一杯茶兒,這是真正雨前彩的。」熊氏不好推卻,接來飲了半盞。成珪把自己衣帽脫下,只把燈兒一口吹滅,便將熊氏一把摟住,連連親了幾個肥嘴,道:「我的心肝,虧你這般下得,何不早成就些!」熊氏抵死掩著那一搭兒田地。

成珪也沒心緒將帶兒細解,只必必剝剝重重拽斷,熊氏只得上牀,也不知員外火龍火馬的幹出甚麼事來。有《黃鶯兒》為證:

大將逞威風,奪城池,苦戰攻。三軍衝擊前不動。

飛雲梯沒功,襄帕炮在轟,可奈正陽門緊閉,毫無縫。

計何從?走塘的探得,止有一縷小溝通。

成珪探一探,一些也不見入頭,暗忖道:「終久要數含花女兒,年紀雖大,畢竟生來緊括。這一料藥頭斷斷省不過了。」

便把唾津兒抹了一把,又去溜溜看,道:「這回定盡根的舒暢也!」便著力一拄,卻直打丹田上溜去。連忙帶轉馬頭,略下些又是一拄,卻直滑到尾骶骨邊,幾乎錯進了後宰門去。只得著意款款的從中道進發,一竟像火筒粗的麻索穿錢,一些也上不得串。又想道:「未破瓜的女子,我也受用些過,並不似這般周密,難道天地間破格生這一具鼓緊的傢伙與我受用?」只得又抹上許多涎唾,四圍攻擊一通。連那熊氏又不覺痛,又不覺癢,不知甚麼體段,只索承受著他。成珪又努力一拄,一個滑蹋,幾乎把頭皮都被蓆子擦破,連忙收設轉來。不料老人家力量只中,免不得嘔吐出來,把熊氏澆了一肚子。熊氏只道老人家又不睡熟,為何早把尿都撒出來,把手忙向頭邊摸出個帕兒拭淨。成珪還認自己力量不濟,臨陣退回,並不知別樣緣故,便把頸兒勾定,腳兒挽住,呼呼睡去。

少頃醒來,道:「娘子,適才一度,未及升堂人室,如今全要仗你幫襯著,必須直搗黃龍,才見今宵歡慶。」熊氏沒奈何,只得聽從。成珪又費藥料,抹了龜身,再三又搠一番,一發沒個進步,止不住躁煩起來道:「我也並不曾見這般傢伙!

或者開鎖相似,敢是另有一種弄法的?待我仔細摸一摸看。」

把手徑向那杜家村下、咎道鉤邊用心一探,但見:

漠漠平蕪,悠悠岐路。縱不能葉比菰,也未及孜

形同蛤蚌。說是太監,當日未經閹割去;若言處女,今番何是緊關來?沒陰門,難稱女子;乏陽物,不是男兒。枉教人「敲斷玉釵銀燭冷」,只落得「十謁朱門九不開」。

成珪下手處,便歎口氣道:「是了,天絕我也!命蹇的頗多,不似成珪這般出格,千難萬難,不知陪了幾多下情,看了幾多面皮,奇不奇,巧不巧,剛又娶著一個實女兒!」

看官,你道那實女兒不陰不陽,是何緣故?卻原來是先天所中的病根。舊說行經後,一日受胎為男,二日為女,至七日,各以雙單分男女。又以夫婦之精血盈虛卜所中。倘其交女後之時,遇著天清月朗,時日吉利,父母精血和平,水火相濟,那十月滿足之後,生下男女,自然目秀眉清,聰明標緻,痘毒不侵,諸病不染。倘交娠時犯了朔望月日,或不忌月蝕日蝕,或風雨晦瞑之時,年災月煞之夕,恣意取樂,妄行不避,那時受的娠孕,生下之時,或者缺唇,或者少指,甚至駝肩跛足,眼饋耳聾,非止一件。及其既犯天地兇惡之辰,又遇著男女精虛血冷之候,那子宮裡本當生個男兒,卻如鑄造銅人的一般,銅汁少了些,若又遇那一處隔塞,便鑄造不就,做了件廢物,卻像孩子生將下來,沒了前面那條傢伙,時俗便把做女兒相待,無以命名,便強名說是個實女兒。

那實女兒原是天下第一種廢物,沒人要的。也是成珪的晦氣,天殺的王婆說來,中了都氏的意,都氏以為得計,也不管了成門宗嗣,害得那成珪心下豈不索然?彼時尚未五鼓,成珪便把衣服穿了,坐在房中,哭不得,笑不得,思量道:「我院君千求萬一,要與我尋個好的,此事料不是院君主意,定是王婆,故將廢人賺我財物。明日只是告他,必須判還財禮,治他個花言哄誘之罪,打他三五十毛板,才出得我這口惡氣!」躊躇了一會兒,又想道:「我又差了,我將他弄了一個更次,不能入頭,還自不知道這個就裡,王婆做媒,不過傳言送語,通和彼此說話,難道教他探探看不成?若到官司,休說沒得判還財禮,我還有個不審之罪。罷了,罷了!總之我也無子,要這許多銀子也沒用,只當送了熊先生。這妮子,譬如我供僧供道,只索養他在家,若還娘家,被他人問及所以,反覺不雅。日常我只不進他房罷,也不必與院君告舌,量他不肯重娶一個與我。

正是命裡不該金紫貴,終須林下作閒人!」歎之不已。

一頭走出房門。都氏處問候已了,才走出廳,只見那些少年們已在外邊興張作勢,道:「員外起得恁早,可是賣弄手段,看頭暈哩!人參湯、補腎丸可用得否?」那裡得知成珪肚子裡苦趣!成珪也只得假風流,虛插趣,道:「不像你們後生家,湯泡飯哩!俗話道得好:「人老性不老,一夜直要錯到曉。昨日你們許我暖房東道,不要相賴。」少年道:「你只養精蓄銳,準備廝殺便了,我們必不相賴。」

少頃,吃完暖房酒,天色已暮,成珪竟投書房中歇宿。都氏早已心照,落得相勸道:「新人房中有規矩,一個月不許獨宿。今朝正該二娘子房裡歇宿,莫要使旁人道我不賢。」成珪道:「雖是這等說,事有幾等,不比結髮夫妻,況且老人家昨宵一度,足了春情,何必定拘古板?難得院君美意,只容我書房睡罷。」都氏再不相強。成珪獨自納悶,是不必說。

次日乃是三朝之期,熊陰陽備了盒禮,央王媽媽引了翠苔,一同上門探望。王婆教翠苔先拜見了院君,然後再拜員外,又見熊二娘子。拜見已畢,只見冷清清的,院君卻像那面壁九載的達摩禪師降凡衑,著雙銅鈴般的眼睛,低頭聲也不做。那員外卻像九天廟中泥塑的鄧天真君,骨都張嘴,氣轟轟的坐著,口也不開。王婆暗猜道:「今當三朝之日,也該設筵備席,謝媒會親才是,為何到似冰一般冷?成員外心中不樂,固然怪他不得,老院君也該與我份體面,怎怪得漢高祖平定了六國,反把淮陰王負了!」又想了一會,道:「哦,是了,是了。院君決是見了這翠苔姐有幾分顏色,故此不樂起來。也罷,我也賺過他幾兩銀子,今朝這個獨桌,權且讓還他些,不要被這兩個落梅風的一齊上,老娘倒吃個烏鼻,著甚要緊。」便拽開腳步,一道煙的十匹,不在話下。

自從這日,翠苔緊緊伴著熊二娘子歇宿,都氏在丈夫前連那不可空房的好看話也不說了。也不知都氏畢竟肯容著翠苔在家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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