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寻夫记(2)
（3）
在环绕神庙的林荫后面，有一座城镇。这就是后来的忒拜城，只不过当时还未建造那些华丽的宫殿和雄伟的庙宇，当时城中国王及贵族的住宅都是用石块砌成的，其它房舍大部分都是砖木结构，有些则是用土坯砌成的。
奥西里斯和伊西斯每天都要到城里去。每当他们路过，人们总是放下手中的活，凝视着这两位陌生人。他们为这两人的容貌深深地吸引着，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一位这样尊贵、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也从未见到一位这样年轻貌美、这样妩媚动人的女子。就是他们的国王和王后与眼前这两位宛如天仙的人相比，也不足一提。
似乎他们本能地意识到这两位陌生人不是凡夫俗子，因此每次见到他们，心中总是泛起一股崇敬之情。
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到来，也给祭司的家人带来许多难以解答的难题。因为祭司把他们两人的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甚至对家人也没敢泄露出一星半点，因此每当有人问起两位客人的来历，他们只能回答说：他们是两位过路的游客，正好在神庙附近的林荫中碰上了祭司，便要求在家中住上一些日子。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一切。至于他们两人是怎么来的，为何而来，人们也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满意的答案。两位不速之客的神秘光临，使人们感到惶惑和惊恐，这种惶恐的心情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逐渐在人们的心中变为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神圣般的崇敬，当然崇敬中仍然带有几分恐惧。
奥西里斯和伊西斯开始与镇上的人接触交往，给人们出主意、想办法、提供帮助和鼓励。只要哪里需要他们，他们总是出现在哪里。镇上一旦有人中暑，只要伊西斯那双温柔的手一触摸，即刻就能消除痛苦，如果有哪个小孩子身体不适，只要一听到她那甜蜜的声音，顿时就会绽开笑容。更使人们感到惊讶的是，不管是谁患病，只要伊西斯一来，就能手到病除。
有一天，一块木头掉下来，正好砸在一个小孩身上，孩子痛苦万分。正当孩子的母亲心急如火，不知如何减轻孩子的痛苦时，突然，这位神秘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轻轻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似乎就像幻术一般，孩子那痛苦的脸庞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刚才还在痛苦中挣扎的四肢也安静下来。然后，伊西斯又用温柔的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胸膛……真奇怪！那孩子的双眼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双唇间绽露出甜蜜的微笑。他转动着双眸，时而凝视着母亲，时而打量着伊西斯。突然，他大声喊道：“妈妈！我要走了，我要跟着这位美丽的太太一起走了……妈妈！我要去一个美好的地方，在那里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孩子当晚就离开了人间，然而却丝毫也没感到痛苦。而那位丧子的母亲似乎也意识到这一切，因而也没有痛哭。
当然，奥西里斯也没有闲着。他整天在田野里，和农夫们呆在一起，教他们制作农具。他还发明了一种方法，把低洼的河水汲上高地，浇灌那饥渴的庄稼，使农夫们不再靠人工背水来灌溉农田。
同时，还教授他们怎样改进耕作方法，减少劳动强度，怎样从他们辛勤耕作的土地上多打粮食。
每当夜幕降临、晚风习习，他便来到村民中间，身边挤满男女老少。他们惊讶得一个个张着大嘴，聆听他用芦笛演奏那苍穹的永恒的乐章。他还召集一部分村民，教他们吹芦笛，并组成一个乐团，常常在皎洁的月色下演奏乐曲。那些纯朴的农夫被这悠扬的笛声深深地打动，每次都恋恋不舍，总要他唱上一首赞歌才肯让他回家。那赞歌沁人心脾，使人心旷神怡。他谈论着天和地，谈论着生与死，谈论着许多他们不可能知道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没过多久，这两位陌生人的事以及有关他们俩身上发生的许多近乎奇迹的传说传到了国王耳朵里。于是，国王派人去召见奥西里斯。奥西里斯来到宫中，国王便问：“小伙子，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我喜欢旅行，周游列国，四海为家。以前曾多次听别人谈论埃及及其人民，便想到这儿来亲眼看看。我从阿罗国来，还将在这里呆上一些日子，然后再回阿罗国去。”
“你说的那个阿罗国在什么地方，我的军队南征北战、东讨西伐，什么地方都去过，我以前怎么就从未听说过有这个国家？”
“它在西边，在遥远的西边，在人们难以到达的疆域之外。”
“那你是怎么来的？既然你能到这里来，我就能到那里去。快点告诉我，去阿罗国怎么走？我想去看看这个新的国度。”
“这是你无法办到的。也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办到的。它太遥远了！”
“那么，你永远也回不了你的祖国了？”
“我只要活着，就不会中断我的旅行。但是，我也不敢断定我在有生之年能回到祖国。”
“那我们就不谈这个了。我听说你智慧超群、能力非凡，我想让你留在宫中住下，把你的智慧和知识传授给宫中的文武百官和巫师们……”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不能忘记自己对天下的穷苦人应尽的义务。我请求国王，能让我保留像往常一样继续帮助穷人的权利。”
国王答应了奥西里斯的请求。
于是，奥西里斯每天都到王宫去。哲人们坐在他面前，每天都能学到许多新东西。他们多少次恳求奥西里斯留在宫中，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恳求，奥西里斯却未动心，他总是说，他愿意和大家爱戴的祭司阿纳住在一起。
奥西里斯常对宫中那些听众谈论他们常去做礼拜的那座神庙，并对他们说，他们所顶礼膜拜的偶像是无能为力的，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佑助。然而上天却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它能为人们消灾避难，关心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并说，能发出光和热的太阳只不过是这个伟大的主那无限神力的一种表象;能灌溉土地、滋润庄稼的尼罗河也是主的恩赐;如果人们能高贵地、忘我地生活，他们就能进入伟大之主的天国，在那里享尽荣华富贵。就这样，奥西里斯慢慢地在他们的心中建立了对伟大的主的崇敬。他才思敏捷、能言善辩，同时他的行为又超乎寻常，近似奇迹，以至于在座的听众都几乎认为他本人就是他所谈论的那个伟大的主。
（4）
有一天，正好是国王上朝判案的日子。奥西里斯照常来到宫中，刚走进大厅，发现大家沉默不语，大厅内一片寂静。他看见那个名叫侯太卜的年轻军官一个人独自站在一边，脸上愁云密布。
这位年轻军官性格直率，处事果断，不怕困难，勇于承担重任，因而深得奥西里斯的赏识。奥西里斯慢慢地穿过大厅，走到那个年轻军官的面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侯太卜！你为什么愁眉苦脸地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和大家呆在一起？”
“我远远站在一边，是想让大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难道你不知道，一旦国王看见你正在和我谈话，他会把满腔怒火发泄到你身上？”
此时，奥西里斯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文武百官都在盯着他们两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于是便问侯太卜：“你到底犯了什么罪？”
“我的罪过就是因为我没有去奉承讨好那些达官贵人，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沉默不语。这样，我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勾结在一起，指控我谋害国王。这不，我现在站在这里，一会儿就该受到审判了。”
“噢……这么说，你的直率使他们愤怒，你的诚实使他们受到了伤害……？”
奥西里斯惊讶而又愤慨地说道。然后，一边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向神庙的祭司走去，一边耷拉着脑袋，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正在此时，国王走进大厅。顿时，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国王身上，倾听他处理朝政。然而，国王并没像往常那样说完话就起身离去，而是静静地坐在宝座上，沉默了片刻，然后，以威严的口气问道：“奴仆侯太卜可在这儿？”
年轻人立即走向前，恭敬地弯腰答道：“是的，奴仆在这里，国王陛下。”
“有人告发你对我不忠，指控你阴谋篡夺王位。这是真的吗？”
“国王陛下，我请求你让我听一下详细的状词。”
国王眉头一皱，满脸的不高兴，因为从未有人敢对他说的话提出质疑，但是他还强抑着心中的怒火，把卫队长召上前，命令道：“你把状词念给他听！”
“国王陛下军队中的上尉、你的奴仆侯太卜被指控为谋害国王及其王室，而且纵容别人参与这大逆不道之事。他在南部军队中当上尉时，曾在国王军中煽风点火，大肆煽动造反情绪，想利用他们实现推翻王室的罪恶目的……”
卫队长把状词念完，国王便冲侯太卜问道：“这就是你的罪状，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是哪些人控告我？”
国王又一次皱起眉头，忿忿地说：“这与你毫无关系。你现在状词也听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国王陛下，这纯粹是一派胡言，我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无中生有捏造了这些罪名，想加害于我。国王陛下，您知道我忠心耿耿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我相信您廉正无私、办事公道，只求您公正地评判。”
有好大一会儿，国王显得有些尴尬，不知所措，然而他又一次怒火中烧，说道：“你罪大恶极，处以死刑！把他带下去！”
顿时，大厅里一阵忙乱，卫兵们纷纷上来围住侯太卜，就要执行国王的判决。年轻的军官很快地环视了一下大厅。他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生活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可爱。然而在周围的人群中却没发现任何同情鼓励的目光，他绝望了，双唇间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他默默地、痛苦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即将对他行刑的刽子手，让他们把自己带向那必然的归宿……“难道国王连辩护都不愿意听，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处决一个人吗？”
奥西里斯大声问道。忙乱中谁也没注意到他正朝国王走去。
这时他又继续问道：“难道国王陛下的尊贵和荣耀就是要把一个忠诚的奴仆这样地送上断头台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犹如五雷贯耳，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惊讶至极。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直率地对国王的命令提出质疑。就连国王本人也被这突然的发问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从惶惑和惊恐中清醒过来，说道：“你这个外乡人，你太过分了！我们给予你同情和帮助，你竟然这样对待我们。你如此冲动，为这个人辩护，将使你遭受同样的下场！你还是好好地站在一边，别再多管闲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希望你做什么，只要求你公正地对待这个人。难道你这样做了吗？”
“你竟敢以这样狂妄的口气与我说话？！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带下去！否则，我就在这儿把他杀了！”
国王暴跳如雷，一边怒吼着，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长矛。但是，奥西里斯面无惧色，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然后从容地说道：“如果你不公正地对待你的奴仆侯太卜，我是决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国王愤怒至极，他举着长矛冲上前，向奥西里斯刺去。奥西里斯纹丝不动，大声喝道：“站住！”
这喊声就像一声霹雳在大厅里轰鸣，在山谷间回荡。在这如雷般的呵斥声中，国王就像瘫了一般，僵直地站在那儿，手中的长矛咣当一声掉落在花岗石的地板上。大厅里的文武百官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互相凝视着，似乎在问，还能发生比这更可怕的事吗？国王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他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奥西里斯两眼喷射出灼人的怒火，厉声说道：“你刚才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的话，你现在已经在通往黄泉的路上了。我有能力毁灭你，也有能力毁灭你身边所有的人。现在，你好好地听着，把那个无辜被抓的侯太卜放了，重重地处罚那些想陷害他的人。小心，别再让我生气了！好好地记着今天的事，并引以为戒……”
没等惊恐万状的众人清醒过来，奥西里斯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