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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郭汾阳建院蓄歌姬

书籍:锦香亭作者:古吴素庵主人 时间:2016-10-18 11:06:00

诗曰:

芭蕉分绿上窗纱,暗度流年感物华。

日正长时春梦短,觉来红日又西斜。

话说御史中丞葛太古,奉旨安抚东京,走马赴任,星夜趱行。早有衙役前来迎接,到东京上任。那些行香拜客的常套,不消说得。三日之后,就要前往各处乡镇山村,亲自踏勘,抛荒田土,招谕失业流民。有书吏稟道:「老爷公出,要用多少人夫,求预先吩咐,好行牌拘唤,并齐集跟随人役,可着各处整顿公馆铺陈,以便伺候。」太古道:「百姓遭兵火之余,困苦已极,若多带人役,责令地方备铺陈公馆,这不叫做抚民,反去扰民了,今一概不许。一路上跟随书吏一名,门子一名,承差二名,皂隶四名。本院铺盖,用一头小驴驮载,随路借寺院歇宿。至于盘费,本院自带俸银,给与你们,买来柴米,借灶炊煮,不许擅动民间一针一草。如违,定行处死。」书吏领命而行。太古匹马,领着衙役出城,到各乡村处踏勘了几处。

是日,来到华阴山下,见一座小小庵院,半开半掩。太古问道:「这是什幺庵院?」承差稟道:「是慈航静室。」太古道:「看来到也洁净,可以就此歇马暂息。」遂下马,吩咐衙役停在外厢。自己走进山门,到佛堂中礼佛。里面妙香忙出来接见,向前稽首。太古回了一礼,定睛一看,惊问道:「你这姑姑,好象与虢国夫人一般模样?」妙香道:「贫尼正是。不知大人如何认得?」太古道:「下官当时值宿禁门,常常见夫人出入宫闱。况又同里近邻,如何不认得!」妙香道:「请问大人尊姓,所居何职?」太古道:「下官御史中丞葛太古,奉旨安抚此地,所以到此。」妙香道:「呵呀!可惜!可惜!大人若早来三个月,便与令爱相逢了。」太古道:「姑姑说哪个的令爱?」妙香道:「就是大人的令爱明霞小姐。」太古道:「小女已在范阳死节,哪里又有一个?」妙香道:「原来是大人误闻传言了。令爱原未曾死,百日以前,逃难到小庵,住了几日,因避乱兵,在山路里失散了,如今不知去向。」太古道:「姑姑这话甚是荒唐,小女既然来此,如何又不见了?」妙香道:「大人若不信,现有同行女伴卫碧秋在此,待我叫她出来,大人亲自问她。」

便到里边叫碧秋出来。卫碧秋上前相见。太古命妙香、碧秋坐了,问道:「向闻小女弃世,有李猪儿亲口说的,已将她埋葬。适才姑姑又说同小娘子避难到此,教人委决不下,小娘子可细细说与我知道。」碧秋便说红子如何代死,自己如何叫开城门,与母亲卫妪如何一齐逃难来到庵中,又如何失散,连母亲也不知消息。说到此处,不觉泪下。

太古大惊道:「如此说起来,那死的倒是侍婢红子了,难得这丫环这般义气。只是范阳到此,有二千余里,一路兵戈搔扰,你们二个妇女,怎生行走?」碧秋道:「亏得有睢阳雷万春给了路引,所以路上不怕盘诘。」太古道:「如今路引在哪里,取来与我一看。」碧秋道:「在此。」便进去取出路引与太古。太古接来,从前至后看去,见葛明霞名下,注着锺景期原聘室,便心里想道:「这又奇了。前日遇锺郎时节,他说慕我女儿才貌,欲结姻盟,并未遣媒行聘,怎幺路引上这般注着?」

便问碧秋道:「这雷将军如何晓得小女是锺景期的原聘。」碧秋道:「并奴家也不见小姐说起,倒是雷将军问及才晓得。」太古道:「如何问及?」碧秋道:「他说锺景期谪贬蜀中,遇着雷将军。雷将军要姪女配她为妻,他说有了原配葛小姐,不肯从命,因此,雷将军将姪女倒赠与他为妾,留着正位以待葛小姐。所以,路引上这般注着。」

太古想道:「这锺郎真是情癡,如何寸丝未定,便恁般主意。」又想道:「难得卫碧秋母子费尽心机,救脱我女,反带累她东西飘泊,骨肉分离,如今此女茕茕在此,甚是可怜。她既救我女,我如何不提拔她。况她姿容不在明霞之下,又且慧心淑质,种种可人,不如先收她为养女,再慢慢寻取明霞,却不是好。」心中计较已定,就向碧秋道:「老夫只有一女,杳无蹤影,老夫甚是凄凉。你又失去了令堂,举目无亲,意欲收你为螟岭之女,你意下如何?」碧秋道:「蒙大人盛意,只恐蓬荜寒微,难侍贵人膝下。」妙香道:「葛大人既有此心,你索性从命吧。」碧秋道:「既如此,爹爹请坐了,待孩儿拜见。」说罢,拜了四拜。太古道:「儿且在此住下,待我回了衙门,差人抬轿子来接你。」碧秋应声晓得。

太古别了妙香,出静室上马,衙役随着又到各处巡行几日。回至衙门,吩咐军士人役,抬着轿子到慈航静室,迎接小姐,又封香金三十两,送与妙香。承差人役领命而去。接了碧秋到衙,太古又教人着媒婆在外买丫环十名,进来伏侍碧秋。虽是贫女,却也知书识字,太古甚是爱她。买了许多古今书籍,与她玩读。碧秋虽未精通。一向与明霞、妙香谈论,如今又有葛太古指点,不觉心领神会,也就能吟诗作赋。太古一发喜欢。

隔了数日,门上传报说,河北经略公锺景期在此经过,特地到门拜访。葛太古心下踌躇道:「锺郎才貌并美,年少英奇。他属意我女。我前日又向他说死了,倘他别结良缘,可不错过了这个佳婿。莫若对他说知我女尚在,只说已寻取回来,就与他订了百年之约,后日寻着明霞,不消说得,就是寻不着,好歹将碧秋嫁与他,却不是好。」一头想,一头已走至堂前,一声云板,吹打开门,接入锺景期上堂叙礼,分宾主坐下。

两人先叙了些寒温,茶过一通,太古道:「老夫有一喜信,报知经略公。」景期道:「有何喜信?」太古道:「原来小女不曾死,一向逃避在外,前日老夫已寻取回来了。」景期忙问道:「老先生在何处相逢令爱的?」太古道:「老夫因踏勘灾荒,偶到慈航静室中歇马,却有虢国夫人在彼出家,小女恰好亦避难庵中,与老夫一时相会,方知前日所闻之误。」景期道:「如此说那范阳死节的,又是哪一个?」

太古便将红子代死,挚伴同逃的话儿,一一说完了。景期不胜嗟歎。太古道:「如今小女既在,经略公可酬宿愿矣。」景期道:「千里暌违,三年梦寐,好逑之念,何日忘之。今学生种玉有缘,老先生金诺无吝,当即遣媒纳采,岂敢有负初心。」太古笑道:「经略公与老夫今日始订姻盟,如何预先在人前说曾经聘定小女。」景期道:「我并不曾向人说甚话儿,这话从何处来?」太古道:「小女逃难经过睢阳,副将雷万春承她路引,说当日要将姪女相配,因你说有了原聘葛明霞,故他将姪女倒送与你为侧室,所以路引尚在小女名下,就注定是锺景期原聘室。老夫见了,不觉好笑。」景期道:「彼时我意中但知有明霞小姐,不知有别人,只恐鹊巢鸠居,故设以推却。现今尚虚中间,以待令爱。」说罢,二人大笑。

忽见中军官来稟道:「有翰林学士李白老爷来拜。」景期暗喜道:「今日正少一个媒人,他来得恰好。」太古就出去迎接进来。各相见坐定,太古道:「李兄为何不在朝廷,却来此处?」太白道:「小弟已经告休林下,在各处游玩,近欲往高山纵览,经过贵治,特来相访。」景期道:「李大人来得凑巧,葛老先生一位令爱,蒙不弃学生鄙陋,许结丝萝,敢求李大人执柯。」李白道:「好!好!别的事体,学生誓不饶舌,做媒是有酒吃的,自当效劳。」景期道:「既如此,学生当择日行聘,待讨平逆贼,便来迎娶。」李白道:「说得有理。」一齐起身作别。太古送出衙门,回身进来,心上忽然猛省,跌足道:「适才不该说她是慈航静室中寻着的,倘他到彼处,问明端的,不道是我的好意,倒说我谎骗他了。」又想道:「看景期一心苦渴,今日方且喜不自胜,何暇去问,只索由他罢了。」便进内去说与碧秋知道不题。

却说,锺景期回至馆,欢喜欲狂,忙与雷天然说知此事,天然不惟不加忌,倒还替景期称贺。锺景期吩咐军兵,也暂住数日,一面去教着阴阳官择了吉日,一面发银子去买办行聘礼物。

忙了一日,景期向雷天然道:「葛公说虢国夫人在慈航静室中出家,我明日清早要去见她。」天然道:「相公带着冯元随往。」次早,景期吩咐冯元跟着,又带几个侍从,唤土人领路上马,竟投慈航静室中来。到得山门首,只见里面一个青衣女童出来道:「来的可是锺状元幺?」景期大惊下马,问道:「你如何晓得下官到此?」女童道:「家师妙香姑姑,原是虢国夫人。三日前说有故人锺状元来访,恐相见又生魔障,昨日亡入终南山修道去了。教我多多拜上锺老爷。说宦海微茫,好生珍重,功成名就,及早回头,留下诗笺一纸在此。」景期接来一看,上面写道:

割断尘缘悟本真,蓬山绝顶返香魂。

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乌声。

景期看罢,泫然泪下,怏怏上马而回,到了吉期,準备元宝、彩缎、钗环礼物,牵羊担酒,大吹大擂送去。景期穿了吉服,自己上门纳聘。李白是媒人,面儿吃得红红,双花双红,坐在马上。军士吹吹打打,一齐来到安抚衙门里。葛太古出堂迎接,大摆喜筵,一则待媒人,一则请新婿,好不热闹。但见:

喜气迎门,瑞烟满室,喜气盈门,门上尽悬红綵﹔瑞烟满室,室中尽挂纱灯。笙歌鼎沸,吹一派鸾凤和鸣﹔锦褥平铺,绣几对红鸳鸯交颈。风流学士做媒人,潇洒状元为女婿。佳餚美酒,异果奇花,玉振金杯,玳瑁筵前光灿烂,摇筝檀板,琉璃屏外韵悠扬。

饮宴已毕,李白、景期作别。景期回至驿庭。雷天然接着道:「相公聘已下了,军情紧急,不可再迟。」锺景期道:「二夫人言之有理。」便吩咐发牌起马,传各营齐备行装。次日辰时,放炮拔营。葛太古、李白同来相送到长亭拜别。景期领了兵马,浩浩蕩蕩,往河北去了,葛太古别了太白,自回衙门,退人私署,走进碧秋房中,见碧秋独坐下泪,太古问道:「我儿为何忧愁?」碧秋道:「孩儿蒙爹爹收养,安居在此,不知我母亲与明霞姐姐,却在何处?」太古道:「正是,我因连日匆忙,倒忘了这要紧事体。待我差人四去寻访便了。」碧秋道:「差人寻也不中用,须多写榜文,各处黏贴,或者有人知风来报。」太古道:「我儿说得是。」就写起来。榜文上写着报信的谢银三十两,收留的谢银五十两,将避难缘由、姓名、年纪,一一开明。写完,发出去,连夜刊刻,印了几百张,差了十数个人,往四处去黏贴。

差人拿了榜文,分头去了。一个差人到西京,一路寻访,一张榜文,贴在长安城门上,又往别处贴去了。那一些百姓,皆来看榜,内中一个人,头戴毡帽,身穿短布衫,在人丛里钻出来,拍手笑道:「好快活!好快活!我造化今日到了。」又有一个老婆子向前将那人一把扯住,扯到僻静处间道:「你是卖鱼的沉蛇儿,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什幺?」沉蛇儿道:「你是惯做中人的,白妈妈问我怎的。」白婆道:「才听见你说什幺造化到了,故问你?」蛇儿道:「有个缘故。我前日在逕河打鱼,夜里泊船在岸边,与我老婆子在那里吃酒,忽听见芦苇丛中有人啼哭,我上岸看时,见一个老妪,一个绝标緻的女子避难到那边,迷失了路,放声啼哭,我便叫她俩个到渔船里来,问她名姓,那老的叫做卫妪,后生叫做葛明霞。她父亲做官,我故收留在船里,要等人来寻,好讨些赏。谁想养了她一百三四十日,并无人来问,方才见街上榜文,却有着落。我如今送到她父亲处,报事人三十两也是我的,收留人五十两也是我的,岂不是个造化。」

白婆道:「那女子生得何?」蛇儿道:「妙啊!生得甚然标緻,乌油油的髮儿,白堂堂的脸儿,曲弯弯的眉儿,俏生生的眼儿,直隆隆的鼻儿,细纤纤的口儿,小尖尖的脚儿。只是自从在船里,并不曾看见她笑。但是哭起来,那娇声儿便要叫人魂飞魄散,不知笑将起来怎样有趣哩。」白婆道:「可识几个字否?」蛇儿道:「岂但识字,据那卫妪向我老婆说,她琴棋书画,件件都会哩。」白婆道:「你这蠢才,不是遇着我这桩大财,却错过了,这里不好讲话,随我到家里来。」两个转弯,来到白婆家里。蛇儿道:「有甚话说?」白婆道:「目今汾阳王郭老爷,起建凝芳阁,阁下造院子十所,每一院中有歌舞侍女十名,又要十个能诗善赋的绝色美人,分居十院,统领诸姬。如今有了红绢紫苑等九个,单单少着第十院美人,遍处访觅,并没好的。你方才说那个女子,甚是标緻,何不将她卖与郭府,最少也得它二、三百两银子,可不胜如拿去那个八十两的谢仪。」蛇儿道:「那葛明霞不肯去怎幺好?」

白婆道:「这样事体,不可明白做的。如今你先回去,我同郭府管家,到你船边来相看,只说是你的女儿,如此如此。做定圈套,那葛明霞哪里晓得。」蛇儿道:「倘然她在郭府里说出情由,根究起来,我与你如何是好?」白婆道:「你是做水面上生意的,我的家伙连锅灶也没有一担,一等交割了人,我也搬到你船里来,一溜儿掉到别处去了,她们哪里去寻。」蛇儿道:「好计!好计!我的船泊在长安门外,我先去,你就来!」

说罢,回到船上。见明霞、卫妪坐在前窗,心里暗自喜欢,也不与她说话,竟到后梢,与老婆讨好。歇不多时,早见白婆领着三、四个管家到船边叫道:「沈蛇儿,我们郭府中要买几尾金色大鲤鱼,你可拿上来,称银子与你。」蛇儿道:「两日没有鲤鱼,别处去买吧!」管家道:「老爷宴客立等要用,你故不卖幺?」蛇儿道:「实是没有。」

管家道:「我不信,到他船上去搜着。」说着,一齐跳上船来,那艘小船险些儿跳翻了。管家钻进船里,假意掀开平基搜鱼,那三、四双眼睛,却射定在葛明霞身上,骨碌碌的看上看下,惊得葛明霞娇羞满面。奈船小,又没处躲避,只得低着头,将衣袖来遮掩,谁想已被这几个人看饱了。说着:「果然没有鲤鱼,几乎错怪了他,只是我们不认得别个船上,你可领我们去买?」蛇儿道:「这个当得。」便随着众人上岸,与白婆一齐进城。

来到白婆家里,管家道:「那女子果然生得齐正,老爷一定中意的。」白婆便瞒了蛇儿,私自议定身价三百两,自己打了一百两后手,将二百两与蛇儿。管家又道:「方在同坐的那个老妪是什幺人?」蛇儿道:「也是亲戚,只为无男无女,在我船头陪伴老婆。」白婆对管家道:「郭老爷每娶一位美人,便要一个保母作伴,老妪既无男女,何不同那女子到郭府中,好俩熟人在一处,倒也使得。」

蛇儿道:「只要添些银子,有何不可。」白婆又向管家说了,添了二十两银子,叫沉蛇儿写起文书。只说自己亲女沉明霞同卫妪,因衣食不敷,情愿卖到郭府,得身价三百二十两,其余几句套话,不消说得。写完,画了花押,兑了银子,权将银子放在白婆家里,叫起两乘轿子,沉蛇儿先奔到船上,向葛明霞、卫妪道:「昨日圣上差一员官,但有逃难迷失女子,造着册子,设一公所居住,如有亲戚认的,即便领回,大家都到彼处寻领,你俩人也该到那边去住,好等家里人来认,可要叫轿来来抬你们。」明霞道:「如此甚好,只是在你船上打扰多时,没甚谢你,只有金簪一枝,与你少尝薪不,待我见了亲人,再寻你奉谢。」蛇儿收了簪子。

少顷,轿子到了,明霞、卫妪别了蛇儿夫妇,一齐上岸入轿。蛇儿跟着轿子,送到郭府门首。见凡个管家并白婆站着,蛇儿打了个照面,竟自回去。白婆接明霞、卫妪出轿,管家领入府中。明霞慌慌张张,不知好歹,只管跟着走,白婆直引至第十院中,便道:「你俩人住在此间,我去了再来看你。」说着,竟自抽身出去。那明霞、卫妪举目一看,见雕槛画栏,奇花异木,摆列的金彝宝鼎,精细牙籤。挂着琵琶笙笛,瑶琴锦瑟,富丽异常。心中正在疑惑,那本院十个歌姬齐来接见。又有九院美人,红绡紫苑等,都来拜望。早有女侍捧首饰、衣裳,来叫明霞梳妆打扮。

明霞惊问道:「这里叫做什幺所在?」红绡笑道:「原来姐姐尚不知,我这里是汾阳王郭老爷府中凝芳十院,特请你来为第十院美人,统领本院歌姬,今日是老爷寿诞,你快快梳妆,同去侍宴。」明霞听罢,大惊哭道:「我乃官家之女,如何陷我于此,快送我出去便罢。不然,我誓以一死,自明心迹。」红绡便扯着紫苑,背地说道:「今日是老爷寿诞,这女子如此光景,万一宴上啼哭起来,反为不美,不如今日不要她拜见,待慢慢劝她安心了,方始入侍,才为恰当。」紫苑道:「姐姐所见极是。」吩咐诸姬好生伏侍照管。别了明霞,集了众歌姬,到凝芳阁伺候。

到得黄昏时分,只听得吆喝之声。九对纱灯引子仪到阁上坐席,九个美女叩头称贺。子仪道:「适才家人报道,第十院美人有了,何不来见我。」红绡稟道:「她乃贫家女子,不晓理数,诚恐在老爷面前失仪,因此故不敢来见。侍妾等教习规矩,方始叩见老爷。」子仪道:「说得有理。」一时奏乐,九院美女轮流把盏,诸姬吹弹歌舞,直到夜分。子仪醉了,吩咐撤宴,就到第三院房里住了。次早起来,外面报有驾帖下来,子仪忙出迎接,展开驾帖来看,原来是景期攻围安庆绪不下,奏请添兵。圣旨着子仪部下僕固怀恩前去助战。子仪看了,就差人请僕固怀恩来吩咐。怀恩领命,点了本部三万雄兵,往范阳进发,协助景期。

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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